屈子當(dāng)年賦楚騷,
手中握有殺人刀。
艾蕭太盛椒蘭少,
一躍沖向萬里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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賞析:這首詩毛澤東寫于1962年。屈原是中國歷史上最著名的愛國主義詩人,也是浪漫主義詩詞的開山鼻祖。屈原的愛國精神千百年來鼓舞和影響了一代又一代的愛國仁人志士。毛澤東在此詩中高度贊揚屈原的愛國精神,把屈原的才華、當(dāng)時的世情、以及屈原在悲憤、絕望中的心境精煉和巧妙地作了藝術(shù)再現(xiàn)。全詩語言精練簡潔,筆鋒犀利,比喻淺顯明白,詩意深邃。
詩人生前特別愛讀《離騷》,曾多次讓身邊的工作人員收集各種版本的《楚辭》和屈原著作。詩人運用詩句的藝術(shù)魅力,同情屈原的遭遇,訴說屈原能賦騷是因為手中有一支戰(zhàn)斗之筆,用來捍衛(wèi)自己和國家,同時歌頌了屈原強(qiáng)國抱負(fù),憂國憂民的高尚人格,不屈服于惡勢力而以身殉志的英勇無畏的形象。
屈原在《離騷》一詩中不僅譏刺群小,還把矛頭指向了最高統(tǒng)治者:“荃不察余之中情兮,反信讒而齌怒”,“怨靈修之浩蕩兮,終不察夫民心。”責(zé)難楚王聽信讒言,不察忠良,不體恤民心。又責(zé)怪楚王言而無信,半途而廢:“初既與余成言兮,后悔遁而有他。余既不難夫離別兮,傷靈修之?dāng)?shù)化?!边@種大膽的指責(zé)充滿了批判的力度和反傳統(tǒng)的揭露作用,也遭到后代保守的儒家學(xué)者的微詞,如班固就批評屈原“露才揚己,競于群小之中,怨恨懷王,譏刺椒、蘭,茍欲求進(jìn),強(qiáng)非其人,不見容納,忿恚自沉”(王逸《楚辭章句序》),認(rèn)為屈原對楚王的批評是出于怨恨,譏刺群小是出于露才揚己,朱熹也評價屈原的《離騷》是變風(fēng)變雅,“故醇儒莊士或羞稱之”(朱熹《楚辭集注序》),但在今天看來,屈原的偉大正在于這種“批判君惡”的無畏與高潔。而毛澤東曾經(jīng)說過的這句話便是對這句詩的最好注解:“騷體是有民主色彩的,屬于浪漫主義流派,對腐敗的統(tǒng)治者投以批判的匕首。屈原高居上游,宋玉、景差、賈誼、枚乘稍遜一籌……”
此詩的第三句“艾蕭太盛椒蘭少”是借用《離騷》中的詞語。《離騷》在藝術(shù)手法上最大的特征便是用比興寄托、香草美人來抒情議論,用香花香草比喻賢德之人,用惡花臭草比喻奸佞小人。如王逸所說:“《離騷》之文,依《詩》取興,引類譬諭,故善鳥香草,以配忠貞;惡禽臭物,以比讒佞;靈修美人,以媲于君;宓妃佚女,以譬賢臣;虬龍鸞鳳,以托君子;飄風(fēng)云霓,以為小人。其詞溫而雅,其義皎而朗?!保ㄍ跻荨峨x騷經(jīng)章句序》)在這里,艾蕭是艾蒿,一種臭草,而椒蘭是申椒和蘭草,是芳香植物,因此,這句詩是用比興感嘆當(dāng)時的楚國小人很多,朋比為奸,邪惡勢力根深蒂固,而像屈原一樣的賢臣卻少而微弱,不能與黑暗勢力抗衡,如屈原所寫“雖萎絕其亦何傷兮,哀眾芳之蕪穢”,正是這種正邪力量對比的懸殊,使得楚國最終走向滅亡,也使得屈原最終無所希望,而走向自沉,即此詩的最后一句:“一躍沖向萬里濤?!?
末句中最特別的字是兩個動詞:躍和沖。躍,寫出了屈原的果決勇敢,義無反顧,“沖”寫出了屈原以死向黑暗勢力抗?fàn)幍臍飧藕鸵曀廊鐨w的精神。萬里濤,則是一幅深遠(yuǎn)壯闊的畫面:江水滔滔,無情有情,水流不已,斯人永存。屈原的死是令人哀傷的,可在毛澤東大氣度的筆下,則變哀傷為悲壯,氣勢宏大,氣象開闊,發(fā)前人所未發(fā),一改歷史上的屈原形象。
在毛澤東筆下,屈原已經(jīng)不是令人悲憫的絕望詩人,而是一個堅強(qiáng)勇猛的戰(zhàn)士,是一個堅守正道忠貞,不屈服于惡勢力而以身殉志的英勇無畏的形象,從而從政治的高度對屈原的性格進(jìn)行了深層的挖掘。既暗含了對屈原的贊美之意,又暗含了對屈原的憑吊之情。